西历2050年。
进入夏半年的南极大陆迎来了它的首批造访者。
鲸鱼被这群不速之客打扰,尾巴高高昂起砸向水面,摆动着它硕大的身体逃进罗斯海深处。红色科考船拉响了分割昼夜的汽笛,唤醒了沉睡半个太阳年的冰封。船舱里,女孩已经穿好制式防寒服,再过不久她将亲自踏上这座冰雪高原。
透过舷窗,遥远的山巅有几缕旗云横过,威严肃穆地俯视着这片远离人世的荒土。
正值白昼,小型冲锋艇已经备好。旅行者踏上了她的冒险,小艇直奔在沿海滩涂,激起一阵水花。
礼宾恭迎。
脚下“咯吱咯吱”响的雪地为造访者留下了此间的最初印象。
女孩跟随科考队员们乘坐履带车一路跋涉,前往位于地磁极附近的科考站。车上的暖风迅速抵消寒意,但窗外的景色始终是无垠纯白。女孩有些迷茫,她找不到合适的参照物,加之路途颠簸,让她刚从晕船中适应过来,又掉进了晕车的困窘。
昏昏沉沉的旅途在寒暄中收尾,几个留守站上的人热情迎接着到访的故乡旅客。
作为迄今为止最年轻的上站成员,女孩自然成为了人群的焦点。随便应付了众人的好奇心,她便回到早已为她安排好的房间。
这里有充足的饮用水,如果需要食物可以去餐厅,即将与她同住的那位室友正与老友在外面聊天。
她在床边看到一张照片,上面的女人正领着小女孩开心地笑着。
拿起照片,背面赫然写着“良子”。
这张床的上一任主人,就是良子五年前在南极失踪的母亲。
她在厚重的外套下摸出脖子上的怀表。
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。
霎那间,怀表中闪烁起夺目的耀光,神秘符文围绕在她的周围,诡异的吟唱在良子耳边回荡。
下一刻,考察站剧烈的晃动起来。“地震了吗?”外面的人惊恐地叫着。
良子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随即脚下一空。
整个身子都跟着坍塌的房屋下坠。
身下并非是南极大陆的冰雪,而是没有尽头的空洞。
空洞。
她在下坠的过程中,试图抓住母亲的照片。
但等到身体砸在地面那一刻,良子骨肉全化作了一滩红色的碎渣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你还好吗?”
良子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留着白色短发的女人蹲在旁边,一幅疑惑的表情。
“这是哪?”
“南极。”那女人答道。
良子将头扭到窗子那侧,高大的棕榈树就像在跟她开着玩笑。
女人继续说道:“过去确实是这样称呼它,不过现在应当叫做南方联盟。你现在身在大都会哦。”
“大都会……”
……
“即便是作为新兴城市的大都会,历史也有529年之久了。”讲台上,年轻的历史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,他的皮肤黝黑,像是从沙滩回来的大男孩。
良子正低着头做笔记,这是她转生到异世界后第一次系统地对此了解。至于为什么是异世界……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地球。
“喂。同学,你的地图挡到我看黑板了。”后座的人不满道。
“抱歉抱歉。”
黑板前,那个快要与黑板融为一体的、名叫田中文二的男老师,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讲着:“南方联盟继承了早先南极王国的统辖范围,由五座开放包容的现代化都市构成,分别是大都会、棕榈城、独角鲸港、圣卡洛斯以及心岛。这里崇尚科技,与北方那些老牌的保守国度不同,可以说南方联盟承载了人类最后的希望。这部分一定到背下来,明天考。”
良子听得固然认真,但她清楚自己坐在这里可不是来学习的。
近来,流传着一个都市传说——小雏菊的诅咒。
就在良子所在的女子高中附近游荡着一个变态持刀客。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狩猎的目标,正是那些风华正茂的女高中生。
目前,已经有十一条生命消失在屠刀之下。
死者往往身中数十刀,原本可爱的脸蛋也会被切割的面目全非,最后在痛苦中失血过多而死。
罪犯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,这让凶手的身份无从查起。
唯独被人所知的,只有那十一个被杀死的女孩生前都收到过小雏菊。
而第十二个收到小雏菊的女生,正是本次委托人的妹妹——都會輝煌女子高中一年级生徒——飞鸟院立花。
飞鸟院姐妹二人的祖辈是拓川国贵族,在南联盟的兴起的时代迁徙到南方。由于父母壮年早逝,留下了尚且殷实的产业。如今28岁的姐姐美树和16岁的妹妹理花共同继承了这份财富。
昨日清晨,刚刚步入教室的飞鸟院理花在桌膛中发现小雏菊后,美树到书店赠送了一本书。她不会允许恶魔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。
而作为良子目前的监护人——赏金猎人万叶小姐也希望“失忆”的良子可以趁此委托期间补习一下。
上午,安然无恙。
对于良子来说,班主任田中老师的历史课还是可以跟着学习一下,但理科就让她头疼了,在上一代对于理科知识完全不擅长的良子,没想到来到异世界后还要经历这种折磨。
罢了,上学只是体验卡,最关键的还是保护理花,以及调查犯罪分子的线索。
实际上良子除了跟万叶练过几次射击便再没什么战斗技巧,变态持刀客也不会白天闯进学校对他们构成威胁。
“这家伙已经被恶魔盯上了……你们听好,谁也别靠近这个不幸的家伙。”
直到午休,良子被一阵尖锐的吵闹声吵醒。
一个文静的女孩被人群孤立在座位上。
理花低着头攥着手心的纸巾,眼泪扑噜扑噜地落下。
辱骂她的人群中为首的是叫做阿羊的不良少女。
“他妈的,让你跟咱作对。遭报应……”
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阿羊的话。
“有完没完了。”良子不耐烦地走到了理花和人群中间,她紧盯着阿羊的眼睛。良子毕竟不是高中生,作为见习赏金猎人面对这种小孩子,气场还是在的。
直到阿羊被盯得炸毛,唾骂一声:“找死啊,转校生。”
“怎么?你是变态杀人魔吗?”
“放屁,跟我有什么关系。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希望你被它带走。”
“还真是幼稚呢。”
阿羊的爆脾气直接顶到胸口:“咱今天饶不了你。”说着就挥起拳头打在了良子的肩膀上。好在班主任田中老师及时赶到阻止了冲突的进一步发生。
“没事儿吧,良子。怪我执意要来学校,还是听万叶姐的,回去吧。”理花的心情低落到极点,扯着良子的胳膊。
大小姐的固执起来了,似乎非要现在就走。
良子揉了揉她的头,笑道:“何必劳烦姊呢,不用跟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。”
安慰好飞鸟院,良子飞速朝门外追过去。一直以来她都在留意门外的情况。让她挨上那一拳的,正是前面的那个吸引她的影子。
鞋子在走廊的拐角处打滑,良子用力地蹬了一下墙,继续追上去。
她从裙下掏出手枪。
“再跑我就射击了。”女孩冰冷地命令道。
前面那人被这句话搞得手忙脚乱。
开什么玩笑?高中生上学现在都流行带枪吗?
良子迈着碎步,一点点向那人逼近。紧接着,瘦弱的薄唇男生清晰地出现在眼中。
“为什么要杀人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不觉得自己出现在女子高中很违和吗?不想说是吧,那你还是到地狱里忏悔去吧。”良子学着万叶的口气说到。
“扑哧。”那男生突然笑了出来,他扯了扯头发,将一张连着假发的面具拽了下来。露出了横贯着几道疤痕的脸,尚且还能从五官的轮廓看出原本秀色可餐的容颜。
“你是……”良子一时还不敢相信:“高三年级的小野咲前辈,持刀客杀人事件的一号被害……”
“BINGO!功课做得不错。”
“你还活着!?”
“为什么一定要死呢,我还没准备好与这个世界做个告别呢。”
良子心中有无数个疑问,她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。
凶手是谁?
“很遗憾,我只能从他的体型判断这是个成年人,我并没有看清它的样貌。他走到我正面时,血已经把我的两眼盖住了。”
良子有些着急,但还是试探的询问:“虽然这样讲不太好,那天……”
“你想问我那天的遭遇吧,不用紧张。学生会长升到高三后都要卸任的,我就是上届的会长。那天放学前我突然接到了通知要我去送交接材料,放学时为了抄近路我就选择了这条偏僻的走廊。就像我把你引到这里一样。”
“前辈,我还有个问题,现在的学生会长是谁?”
“阿羊。”
“竟然是她?”
“早些时候,我因为反对她参选下届会长跟她吵了一架。然后就被人在这里弄成这样。”咲揉着自己的脸不无惋惜地感叹道。“等我再回来,每次看到阿羊同人吵架,就会提示一下对方,果不其然,跟她发生争执的人都没有好下场。”
“这件事……”
“良子小姐,不必再多言。从您转入这所学校,我就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,我能感觉到您身上的勇气。”
小野咲抬起脚尖,轻轻地在良子的面颊吻了下去。
“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,祝您好运。”
良子感觉咲塞过来什么东西,她抬起手。
一束如同咲小姐笑容般温暖的雏菊。
……
重新回到教室时,所有人都看到良子手中的花。死一般的寂静,如若追悼。
良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保护起来。
放学时,良子检查了手枪。而在一旁等着同行回家的飞鸟院理花则显得惴惴不安,始终不肯离开椅子。
“走啦走啦,对了……”良子大声喊道:“阿羊,你跟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阿羊白了二人一眼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要死别带上我。”
但良子没有给她机会,直接用枪抵在了她的额头。教室里的学生见状,瞬间吓得逃跑了。
如此,良子一手挽着大小姐,一手挽着不良少女走出了学校大门。
良子并没有往两人家的方向去,而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巷。
不知走了多久……它,终于现身了。
那不过是一把不能在普通的水果刀,但在夕阳的衬托下看起来异常嗜血。
良子松开手,不良少女吓得一溜烟逃走,只剩下了被“诅咒”的二人。
变态持刀客的面罩下,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“有一点,我在课堂上没有讲到。在这座现代化的都会之下,还隐藏着许多罪恶。”田中文二撕开伪装,继续说道:
“瞧瞧那些奔波的人吧,就像是齿轮,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换掉。他们最后能留下什么呢?理花小姐您可能不明白,在这座城市里穷人都是怎样苟活的。只有有钱人才配当人的国度,却要我们这些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的家伙来传颂。”
田中先生平静地说道,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刀。飞鸟院理花吓得梨花带雨, 死死抱住良子,良子甚至没办法抽身去拔枪。
“唯有坚贞不渝的爱情,才是无解苦难的答案。”
男人话音刚落。
枪响。
刀落。
田中跪在地上,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洞穿的右手。
万叶转着手枪从男人的身后走了过来,手里还拎着一个女孩。
“阿羊……救救我……”田中看到不良少女,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。
“我是那么喜欢你,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……别丢下我。”
“变态啊……救命!!!”
此时这个威风凛凛的不良少女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,就在万叶将她放在地上时,马上屁滚尿流地逃跑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!!!!”
伴随着稽查队警笛声的到来,变态持刀客迎来了人生的终结。
他举起那半截水果刀,对准了自己的脖颈,但全副武装的稽查队员没有给他自裁的机会。
……
返程。
“这次委托给的也太多了。飞鸟院用的北方金币交易,整整一万枚。这够把辉煌女高买下来了。”
“姊,那理花为什么不直接转学逃走啊?”
“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倔强吧。对了,你怎么还拿着那束花。”
良子笑着高高举起双手,两侧的风景飞速的向后逃离。
……
“谢谢你,良子小姐。”
心中念罢,小野咲化作了花瓣,乘着大都会夜晚的热风飘向城市的每个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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